南宋爱国词人张元干,其词风素以豪放悲壮,苍凉雄浑见称。尤其《贺新郎·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》一词,梦绕神州,感伤国事,既怀“天意难问”之慨,更有“南浦送君”之情,胸怀磊落意,悲中见豪迈,可谓词之珍品,为历代所赞誉。曾读一史料:伟人毛泽东经常吟诵此词。1975年4月,和毛泽东同为中共一大代表的董必武逝世,重病之中的毛泽东于悲痛中一整天都在聆听这首《贺新郎》,并把词中的“更南浦,送君去”改为“君且去,休回顾”,以慰董老之灵。此词历经茫茫岁月,依然以一曲悲歌慷慨传世,并得以千古吟诵,其思想与艺术之魅力,由此可见。
在品读这首词时,我并未“怅秋风”阵阵,思“离黍”萋萋,而是在沧海波涛中,听海风鼓荡惊雷,见海燕举翅翱翔。词中有这样一句:“目尽青天怀今古”,动我神思,激我豪情,壮我心海三尺浪。
彼时的国家“九地黄流乱注”,彼时的词人身处逆境之中。但纵然“人情老易悲难诉”,却依旧“目尽青天怀今古”,情势易悲而自强,凝望苍穹寄心志。胸襟豁达坦荡,精神抖擞昂扬,词人之风骨令人仰叹。
如此佳句理应古为今用,如此风骨理应千秋传响。
“目尽青天”,才有大眼界;“目尽青天”,才有大忧患;“目尽青天”,才有大气魄;“目尽青天”,也才能担大任。
不是吗?自古以来,在青史留名的人,哪一个不具备大眼界、大忧患、大气魄?屈原《离骚》、《天问》,上下求索,斥奸谋,担国忧。曹操“烈士暮年,壮心不已”;“周公吐哺,天下归心”。岳飞《满江红》“驾长车,踏破贺兰山缺”,气壮山河,豪气干云。文天祥《过零丁洋》,“留取丹心照汗青”……这些与日月争辉的精彩篇章至今读来令人热血沸腾。时代大潮滚滚向前,民族复兴重任在肩。今天,站在时代前列的衮衮诸公,若无“目尽青天”之眼界,无忧国忧民的忧患意识,甚至无敢为天下先的豪迈气魄,怎能担当大任呢?
话虽如此,但现实有时还是令人百思不解,目下一些“三无之人”,堂而皇之入室,骄而狂之坐位,居然能“担大任”,居然能为“民”谋,“谋来谋去”,“谋”得厚爵高位,“谋”成“大腐巨贪”,实在令人骇然。让人禁不住想借李白之口问一句:“胡为乎来哉?”
问他们来干什么?自然是白问了。这些人虽无“目尽青天”意识,却充满“商品经济”先觉。为了“来”,奉承拍马,奴颜婢膝,什么都愿意干。一朝有权,胡作非为。嘴上滔滔谈信仰,心中窃窃念私欲。在他们眼里,一切皆商品,位子、权力异化成商品;公帑转移为私产。这些人,未上其位,“巧笑倩兮”;初上其位,“谦谦君子”兮;久在其位,“盛气凌人”兮;及至下位,“伸手必被捉”兮。
对这等人群,如果以古仁人所云“居庙堂之高,则忧其民;处江湖之远,则忧其君”之理劝勉,怕是对牛弹琴。即使以“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;在其位,谋其政”之观点开导,也非易事。不过话说回来,即使他们想谋其政,想担大任,怕也难。原因很简单,“你有这个能耐吗?”
读古诗词好像读得有点远了,还是回到《贺新郎》吧。除了“目尽青天怀今古”外,还有三句颇动我心:“底事昆仑倾砥柱”、“天意从来高难问”、“万里江山知何处”。没有小我之情,没有红颜之泪,亦无“为稻粱谋”之感慨。词人之大忧患、大愤懑与爱国之大情怀,俱在其间矣。